诗文库
条具进呈哲宗宝训事宜奏 南宋 · 洪迈
出处:全宋文卷四九一三、《宋会要辑稿》职官一八之五七(第三册第二七八三页)
国史院得旨修纂《哲宗宝训》,今已成书。窃见已降指挥,令玉牒所投进祖宗《玉牒》、《仙源积庆图》。检准绍兴二十八年三月内,《神宗宝训》系与玉牒所《仙源积庆图》同日投进。今欲将《哲宗宝训》依旧例与玉牒所同日进呈。本所条具进呈《哲宗宝训》,合缮写二本。内一本俟进呈毕,迎奉于微猷阁安奉,小本留中,依例就委本院承受官传进。一、今来进呈《宝训》,乞依例差本院官进读第一册从上五板。一、所有合行体例,欲乞太常寺同本院参酌讨论施行。一、进呈、安奉《宝训》,合差都大主管官一员,乞依例就差本院都大提举诸司官,并将来应合行排办事件,亦乞就委本院都大提举诸司承受,主管诸司条具施行。一、进书前期提举官依例诣本院观书,乞令本院天文官选定日分施行。一、合用纸札妆买装背物帛并诸杂支费等,止乞下左藏库量支降钱三百贯应副使用。
条画进呈徽宗实录申请事件奏 南宋 · 洪迈
出处:全宋文卷四九一四、《宋会要辑稿》职官一八之六七(第三册第二七八八页)
已降指挥进呈《钦宗实录》并《帝纪》。合用仪范,乞下閤门修定外,所有申请事件:一、依自来体例,修撰官进读《实录》第一卷从上五板。一、俟进呈毕,依例缮写小本,承受官进纳御府。一、俟进呈毕,欲乞委本院都大提举诸司承受官请御封一面,赴龙图、天章等阁权行安奉。一、合用抬擎亲事官三十人,管押人员一名,欲乞报皇城司差拨,合用牌号令一面,关请施行。一、进呈日经由和宁门、南北宫门至垂拱殿门。窃虑祗应人内有无敕号之人,欲前期具人数姓名保报皇城司,至日枚令入出。一、进呈日若不测值雨,所有腰牌匣合用油绢帕伞,令临安府前期应副施行。一、依已降指挥,俟进呈毕,将实录院限五日结局。
题南国风光画册十六首 其十三 戴卖新蔬(菲人不善负而善戴,妇女往往以戴卖土产蔬果为业。美国商品则多委诸买办所经营之大商店经售。) 清末至现当代 · 吴研因
七言绝句 押庚韵
五色缤纷一匾轻,沿途顶戴踏歌行。
末由买办居奇货,蔬果聊将小本营。
书鼓山国师玄要广集后(绍兴八年三月) 北宋 · 释士圭
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七三、《古尊宿语录》卷三七
《广辩兴圣国师语录》一小编,唱高和寡,后世禅学或不能知。旧本差大,难入包囊中带行。今禅者守赜、僧挺重刊小本,以广流通。禅衲有自江西、湖南来者,知南方雪峰宗旨,则复少挫锋锐,行□□矩,卷波澜于性海也。绍兴戊午三月晦日,住鼓山老禅士圭书。
读书二首 其二 南宋 · 陆游
七言绝句 押元韵 创作地点:四川省成都市青羊区
归老宁无五亩园,读书本意在元元。
灯前目力虽非昔,犹课蝇头二万言(自注:时方读小本《通鉴》。)。
送小本禅师赴法云 北宋 · 苏轼
押词韵第十七部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净慈寺
寓形天宇间,出处会有役。
澹然都无营,百年何由毕。
山林等忧患,轩冕亦戏剧。
我未即归休,师宁便安逸。
王城满豪杰,议论纷黑白。
圣谛第一义,对面谁不识。
师来亦何事,孤月挂空碧。
是身如浮云,安得限南北。
出岫本无心,既雨归亦得。
珠泉有旧约,何年挂瓶锡。
南歌子 北宋 · 苏轼
押支韵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师唱谁家曲,宗风嗣阿谁。
借君拍板与门槌。
我也逢场作戏、莫相疑。
溪女方偷眼,山僧莫皱眉。
却愁弥勒下生迟。
不见老婆三五、少年时。
冷斋夜话云:东坡守钱塘,无日不在西湖。尝携妓谒大通禅师,大通愠形于色。东坡作长短句,令妓歌之
劝修西方说 宋 · 释可观
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九八
吾佛释迦,出现娑婆,统化大千,应迹中天,八相成道,垂慈为物。在诸大教,或因而及之,如《华严》、《法华》;或专为一缘,如《十六观》、《无量寿经》、《称赞净土经》,什译即小本《佛说阿弥陀经》,并《鼓音王经》,遍赞西方,劝修念佛,一切大教,正宗所诠,修行门户。若欲依经所说行之,自非大根大性,宿世缘熟,必难造诣,速得发悟,出离生死。又恐生死何期,不能善始令终,是故阿弥陀佛以本愿力示现西方极乐世界,依正庄严清净莲华三辈九品,为欲摄受能念佛人,一心不乱,系念彼佛。时至缘会,恬然命终,见佛光明,不落魔境,决定高超,无际苦轮。此一段事,若非释迦出现世间,何由得之?固非小缘。须知遍赞西方,乃急救法,何翅中流失舟、一壶千金!正如《佛说阿弥陀经》:「不待时机发起,即便为说经意在此」。东晋庐山虎溪慧远法师结白莲社,贤士大夫并诸尊者一十八人,同修西方念佛三昧,临终见佛,即得往生。虽谢灵运以心杂止之,不许入社。自此流通后世,追仰遗风,无间一切,信向甚盛。世传六祖《坛经》,韶州人见六祖,因问:「有修西方,此法如何」?六祖答以:「自心有西方,即是真西方。自有西方心,何处觅西方。东方人造罪作业,求生西方,若西方人造罪作业,求生何处?但能悟性,何所不可」!噫,如此鄙俚,一笑可也,窃名祖师,不可行用。或谓既云悟性,此亦有理,其理偏尚,无非禅病。相传高丽焚毁此书,辽东人师稍有眼目。昔嵩明教赞之,何其失言。此老戒根坚固,陈令举为作行状,平生童真,其声如击清磬,身后火浴,六事不坏,可谓僧宝,后世难及。不可求备,亦见此矣。须知西方念佛三昧,甚易修行,只在日用,一心不乱,系念彼佛,彼佛愿力,自念佛力,任运相应。虽有取舍,与不取舍,殊无异辙。何以故?念念离相,了不可得,如盘走珠,自在无碍。身心清净,犹如莲华,达唯心了,本性在我而已,去此不远。
按:《乐邦文类》卷四。又见《竹庵草录》(续藏经第二编第六套第二册)。
论纲梢欠折利害状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八八○ 创作地点:江苏省扬州市
元祐七年七月二十七日,龙图阁学士、左朝奉郎、知扬州苏轼状奏。臣闻唐代宗时,刘晏为江淮转运使,始于扬州造转运船,每船载一千石,十船为一纲,扬州差军将押赴河阴,每造一船,破钱一千贯,而实费不及五百贯。或讥其枉费。晏曰:「大国不可以小道理。凡所创置,须谋经久。船场既兴,执事者非一,须有馀剩衣食,养活众人,私用不窘,则官物牢固」。乃于扬子县置十船场,差专知官十人。不数年间,皆致富赡。凡五十馀年,船场既无破败,馈运亦不阙绝。至咸通末,有杜侍御者,始以一千石船,分造五百石船二只,船始败坏。而吴尧卿者,为扬子院官,始勘会每船合用物料,实数估给,其钱无复宽剩,专知官十家即时冻馁,而船场遂破,馈运不继,不久遂有黄巢之乱。刘晏以千贯造船,破五百贯为干系人欺隐之资,以今之君子寡见浅闻者论之,可谓疏缪之极矣。然晏运四十万石,当用船四百只,五年而一更造,是岁造八十只也。每只剩破五百贯,是岁失四万贯也。而吴尧卿不过为朝廷岁宽四万贯耳,得失至微,而馈运不继,以贻天下之大祸。臣以此知天下之大计,未尝不成于大度之士,而败于寒陋之小人也。国家财用大事,安危所出,愿常不与寒陋小人谋之,则可以经久不败矣。臣窃见嘉祐中,张方平为三司使,上论京师军储云:「今之京师,古所谓陈留,四通八达之地,非如雍、洛有山河之险足恃也,特恃重兵以立国耳,兵恃食,食恃漕运,漕运一亏,朝廷无所措手足」。因画十四策,内一项云:「粮纲到京,每岁少欠不下六七万石,皆以折会偿填,发运司不复抱认,非祖宗之旧也」。臣以此知嘉祐以前,岁运六百万石,而以欠折六七万石为多。访闻去岁,止运四百五十馀万石,而欠折之多,约至三十馀万石。运法之坏,一至于此。又臣到任未几,而所断粮纲欠折干系人,徒流不可胜数。衣粮罄于折会,船车尽于折卖,质妻鬻子,饥瘦伶俜,聚为乞丐,散为盗贼。窃计京师及缘河诸郡,例皆如此。朝廷之大计,生民之大病,如臣等辈,岂可坐观而不救耶?辄问之于吏。下有缺文。乃金部便敢私意创立此条,不取圣旨,公然行下,不惟非理刻剥,败坏祖宗法度,而人臣私意,乃能废格制敕,监司州郡,靡然奉行,莫敢谁何。此岂小事哉!谨按一纲三十只船,而税务监官不过一员,未委如何随船点检得三十只船一时皆遍,而不勒留住岸,一船点检,即二十九只船皆须住岸伺候,显是违条舞法,析文破敕。茍以随船为名,公然勒留点检,与儿戏无异。访闻得诸州多是元祐三年以来始行点检收税,行之数年,其弊乃出。纲梢既皆赤露,妻子流离,性命不保,虽加刀锯,亦不能禁其攘窃。此弊不革,臣恐今后欠折不止三十馀万石,京师军储不继,其患岂可胜言!扬州税务,自元祐三年十月,始行点检收税,至六年终,凡三年间共收粮纲税钱四千七百馀贯。折长补短,每岁不过收钱一千六百贯耳。以淮南一路言之,真、扬、高邮、楚、泗、宿六州、军,所得不过万缗,而所在税务专栏因金部、转运司许令点检,缘此为奸,邀难乞取,十倍于官。遂致纲梢皆穷困骨立,亦无复富商大贾肯以物货委令搭载,以此专仰攘取官米,无复限量,拆卖船板,动使净尽,事败入狱,以命偿官。显是金部与转运司违条刻剥,得粮纲税钱一万贯,而令朝廷失陷纲运米三十万馀石,利害皎然。今来仓部并不体访纲运致欠之因,却言缘仓司㪷子乞觅纲梢钱物,以致欠折,遂立法令真、扬、楚、泗转般仓并行仓法,其逐处㪷子,仍只存留一半。命下之日,扬州转般仓㪷子四十人,皆诣臣陈状,尽乞归农。臣虽且多方抑按晓谕,退还其状,然相度得此法必行,则见今㪷子必致星散,虽别行召募,未必无人,然皆是浮浪轻生不畏重法之人,所支钱米,决不能赡养其家,不免乞取。既冒深法,必须重赂轻赍,密行交付。其押纲纲梢等,知专㪷若不受赂,必无宽剩,㪷面决难了纳。即须多方密行重赂,不待求乞而后行用,此必然之理也。臣细观近日仓部所立条约,皆是枝叶小节,非利害之大本。何者?自熙宁以前,中外并无仓法,亦无今来仓部所立条约,而岁运六百万石,欠折不过六七万石。盖是朝廷捐商税之小利,以养活纲梢,而缘路官司,遵守《编敕》法度,不敢违条点检收税,以致纲梢饱暖,爱惜身命,保全官物,事理灼然。臣已取责得本州税务状称,随船点检,不过检得一船。其馀二十九船,不免住岸伺候,显有违碍。臣寻已备坐《元祐编敕》晓示,今后更不得以随船为名,违条勒令住岸点检去讫。其税务官吏,为准本州及仓部、发运、转运司指挥,非是自擅为条,未敢便行取勘。其诸州、军税务,非臣所管,无由一例行下。欲乞朝廷申明《元祐编敕》不得勒令住岸条贯,严赐约束行下。并乞废罢近日仓部起请仓法,仍取问金部官吏不取圣旨擅立随船一法,刻剥兵梢,败坏纲运,以误国计,及发运、转运司官吏,依随情罪施行。庶使今后刻薄之吏,不敢擅行胸臆,取小而害大,得一而丧百。臣闻东南馈运,所系国计至大,故祖宗以来,特置发运司,专任其责。选用既重,威令自行。如昔时许元辈,皆能约束诸路,主张纲运。其监司州郡及诸场务,岂敢非理刻剥邀难?但发运使得人,稍假事权,东南大计,自然办集,岂假朝廷更行仓法?此事最为简要,独在朝廷留意而已。谨具《元祐编敕》及金部擅行随船点检指挥如左。
一、准《元祐编敕》:「诸纲运船筏到岸检纳税钱,如有违限,如限内无故稽留,及非理搜检,并约喝无名税钱者,各徒二年。诸新钱纲及粮纲,缘路不得勒令住岸点检,虽有透漏违禁之物,其经历处,更不问罪,至京下锁通津门,准此」。
一、准元祐三年十一月十九日尚书金部符:「省部看详,监粮纲运,虽不得勒留住岸,若是随船点检得委有税物名件,自合依例饶润收纳税钱,即无不许纳税钱事理。若或别无税物,自不得依例喝免税钱,事理甚明」。
右,谨件如前者。若朝廷尽行臣言,必有五利。纲梢饱暖,惜身畏法,运馈不大陷失,一利也。省徒配之刑,消流亡贼盗之患,二利也。梢工衣食既足,人人自重,以船为家,既免折卖,又常修完,省逐处船场之费,三利也。押纲纲梢,既与客旅附载物货,官不点检,专栏无由乞取,然梢工自须赴务量纳税钱,以防告讦,积少成多,所获未必减于今日,四利也。自元丰之末,罢市易务、导洛司、堆垛场,议者以为商贾必渐通行,而今八年,略无丝毫之效,京师酒税课利皆亏,房廊邸店皆空,何也?盖祖宗以来,通许纲运揽载物货,既免征税,而脚钱又轻,故物货通流,缘路虽失商税,而京师坐获富庶。自导洛司废,而淮南转运司阴收其利,数年以来,官用窘逼,转运司督迫诸路税务日急一日,故商贾全然不行,京师坐至枯涸。今若行臣此策,东南商贾,久闭乍通,其来必倍,则京师公私数年之后,必复旧观。此五利也。臣窃见近日官私例皆轻玩国法,习以成风。若朝廷以臣言为非,臣不敢避妄言之罪,乞赐重行责罚。若以臣言为是,即乞尽理施行,少有违戾,必罚无赦,则所陈五利,可以朝行而夕见也。谨录奏闻,伏候敕旨。
〔贴黄〕本州已具转般仓㪷子二十人,不足于用,必致阙误事理,申乞依旧存留四十人去讫。其㪷子所行仓法。臣又体访得深知纲运次第人,皆云行仓法后,欠折愈多,若㪷子果不取钱,则装发更无㪷面,兵梢未免偷盗,则欠折必甚于今。若㪷子不免取钱,则旧日行用一贯者须取三两贯,方肯收受。然不敢当面乞取,势须宛转托人,减刻隔洛,为害滋深。伏乞朝廷详酌,早赐废罢,且依旧法。
〔又贴黄〕臣今看详,仓部今来起请条约,所行仓法,支用钱米不少。又添差监门小使臣,支与驿券。又许诸色人告捉搆合乞取之人,先支官钱五十贯为赏。又支系省上供钱二万贯,召募纲梢。如此之类,费用浩大。然皆不得利害之要。行之数年,必无所补。臣今所乞,不过减却淮南转运司违条收税钱一万贯,使纲梢饱暖,官物自完,其利甚大(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三四。又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七五,《黄氏日钞》卷六二,《文献通考》卷二五,《文献宋事记》,嘉靖《维扬志》卷三二,《古今图书集成》食货典卷一七七,《渊鉴类函》卷三九,乾隆《江都县志》卷三一,道光《仪徵县志》卷二,光绪《甘泉县志》卷一九。)。
遍:郎本作「通」。
奏浙西灾伤第一状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八七六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元祐五年七月十五日,龙图阁学士、左朝奉郎、知杭州苏轼状奏。右,臣闻事豫则立,不豫则废,此古今不刊之语也。至于救灾恤患,尤当在早。若灾伤之民,救之于未饥,则用物约而所及广,不过宽减上供,粜卖常平,官无大失,而人人受赐,今岁之事是也。若救之于已饥,则用物博而所及微,至于耗散省仓,亏损课利,官为一困,而已饥之民,终于死亡,熙宁之事是也。熙宁之灾伤,本缘天旱米贵,而沈起、张靓之流,不先事奏闻,但务立赏闭粜,富民皆争藏谷,小民无所得食。流殍既作,然后朝廷知之,始敕运江西及截本路上供米一百二十三万石济之。巡门俵米,拦街散粥,终不能救。饥馑既成,继之以疾疫,本路死者五十馀万人,城郭萧条,田野丘墟,两税课利,皆失其旧。勘会熙宁八年,本路放税米一百三十万石,酒课亏减六十七万馀贯。略计所失共计三百二十馀万贯石,其馀耗散不可悉数,至今转运司贫乏不能举手。此无它,不先事处置之祸也。去年浙西数郡,先水后旱,灾伤不减熙宁。然二圣仁智聪明,于去年十一月中,首发德音,截拨本路上供斛㪷二十万石赈济。又于十二月中,宽减转运司元祐四年上供额斛三分之一,为米五十馀万斛,尽用其钱,买银绢上供,了无一毫亏损县官。而命下之日,所在欢呼,官既住籴,米价自落。又自正月开仓粜常平米,仍免数路税务所收五谷力胜钱,且赐度牒三百道,以助赈济。本路帖然,遂无一人饿殍者,此无它,先事处置之力也。由此观之,事豫则立,不豫则废,其祸福相绝如此。恭惟二圣天地父母之心,见民疾苦,匐匍救之,本不计较费用多少,而臣愚鲁无识,但知权利害之轻重,计得丧之大小,以谓譬如民庶之家,置庄田,招佃客,本望租课,非行仁义,然犹至水旱之岁,必须放免欠负借贷种粮者,其心诚恐客散而田荒,后日之失,必倍于今故也,而况有天下子万姓而不计其后乎!臣自去岁以来,区区献言,屡渎天听者,实恐陛下客散而田荒也。去岁杭州米价,每㪷至八九十,自今岁正月以来,日渐减落。至五六月间,浙西数郡,大雨不止,太湖泛溢,所在害稼,六月初间,米价复长,至七月初,㪷及百钱足陌。见今新米已出,而常平官米,不敢住粜,灾伤之势,恐甚于去年。何者?去年之灾,如人初病,今岁之灾,如病再发。病状虽同,气力衰耗,恐难支持。又缘春夏之交,雨水调匀,浙人喜于丰岁,家家典卖,举债出息,以事田作,车水筑圩,高下殆遍,计本已重,指日待熟。而淫雨风涛,一举害之,民之穷苦,实倍去岁。近者,将官刘季孙往苏州按教,臣密令季孙沿路体访。季孙还为臣言:「此数州,不独淫雨为害,又多大风驾起潮浪,堤堰圩垾,率皆破损,湖州水入城中,民家皆尺馀,此去岁所无有也」。而转运判官张璹自常、润还,所言略同,云:「亲见吴江平望八尺,间有举家田苗没在深水底,父子聚哭,以船筏捞摝,云,半米犹堪炒吃,青穟且以喂牛」。正使自今雨止,已非丰岁,而况止不止,又未可知。则来岁之忧,非复今年之比矣。何以言之?去年杭州管常平米二十三万石,今年已粜过十五万石,虽馀八万石,而粜卖未已,又缘去年灾伤放税,及和籴不行省仓阙数,所有上件常平米八万石,只了兑拨充军粮,更无见在。惟有粜常平米钱近八万贯,而钱非救饥之物。若来年米益贵,钱益轻,虽积钱如山,终无所用。熙宁中,两浙市易出钱百万缗,民无贫富,皆得取用,而米不可得,故曳罗纨,带金玉,横尸道上者,不可胜计。今来浙东西大抵皆粜过常平米,见在数绝少,熙宁之忧,凛凛在人眼中矣。臣材力短浅,加之衰病,而一路生齿,忧责在臣,受恩既深,不敢别乞闲郡。日夜思虑,求来年救饥之术,别无长策,惟有秋冬之间,不惜高价多籴常平米,以备来年出粜。今来浙西数州米既不熟,而转运司又管上供年额斛㪷一百五十馀万石,若两司争籴,米必大贵,饥馑愈迫,和籴不行,来年青黄不交之际,常平有钱无米,官吏拱手坐视人死,而山海之间,接连瓯闽,盗贼结集,或生意外之患,则虽诛殛臣等,何补于败。以此,须至具实闻奏。伏望圣慈备录臣奏,行下户部,及本路转运提刑、两路钤辖司,疾早相度来年合与不合准备常平斛㪷出粜救饥。如合准备,即具逐州合用数目。臣已约度杭州合用二十万石,仍委逐司擘画,合如何措置,令米价不至大段翔涌,收籴得足。如逐司以谓不须准备出粜救济,即令各具保明来年委得不至饥殍流亡,结罪闻奏。缘今来已是入秋,去和籴月日无几,比及相度往复取旨,深虑不及于事。伏乞详察,速赐指挥。臣屡犯天威,无任战慄待罪之至。谨录奏闻,伏候敕旨。
〔贴黄〕臣闻之道路,闽中灾伤尤甚,盗贼颇众。或云邵武军有强贼,人数不少,恐是廖恩馀党。转运司见令衢州官吏就近体访,虽未知虚实,然恐万一有之,不可不豫虑也。
〔又贴黄〕臣谨按《唐史》,宪宗谓宰臣曰:「卿等累言吴越去年水旱,昨有御史自江、淮按察回,言不至为灾,此事信否」?李绛对曰:「臣见淮南、浙江东西道状,皆云水旱。且方隅授任,皆朝廷信重之臣,茍非事实,岂敢上陈,此固非虚说也。御史官卑,选择非其人,奏报之间,或容希媚。况推诚之道,君人大本,茍一方不稔,当即日救济其饥贫,况可疑之耶」?帝曰:「向者不思而有此问,朕言过矣」。绛等稽首再拜,帝曰:「今后诸道被水旱饥荒之处,速宜蠲贷之」。又按本朝《会要》,太宗尝语宰臣曰:「国家储蓄,最是急务,盖以备凶年,救人命。昨者江南数州,微有灾旱,朕闻之,急遣使往彼,分路赈贷,果闻不至流亡,兼无饥殍,亦无盗贼之患。茍无积粟,何以拯救饥民」!臣近者每观邸报,诸路监司,多是于三四月间,先奏雨水匀调,苗稼丰茂,及至灾伤,须待饿殍流亡,然后奏知。此有司之常态,古今之通患也。丰熟不须先知,人人争奏,灾伤正合豫备,相顾不言,若非朝廷广加采察,则远方之民,何所告诉?
一、去年灾伤,伏蒙宽减转运司上供额斛三分之一,尽用其钱,收买银绢。命下之日,米价斗落。今灾伤连年,民力重困,又缘春夏之交,雨水调匀,多典卖举债出息,以事田作,指日待熟。而淫雨风涛,一举害之,穷苦更倍去岁。伏望悯察,特与宽减转运司上供一半。所贵米价不至翔涌,和粜得行,且免本路钱荒之弊。
一、杭州所出米谷不多,深虑常平收籴不足,有误来年支粜。乞许于苏州、秀州寄籴。
一、检准《编敕》节文,五谷不得收力胜钱。然元降指挥,止于今年四月终。伏望悯念两浙连年灾伤且无麦,须至候秋熟六月中为止。
右件如前。臣亦知京师仓廪之数,不可耗缺,所以连奏乞减额斛者,诚恐来年饥馑已成,二圣不忍坐视流殍,必于他路般运钱米赈济,为费且倍,而已饥之民,岂复有钱买米,并须俵散,有出无收,不如及早宽减上供米斛,却收银绢,实数纵有损折,所较不多。伏惟深念熙宁之灾,本缘臣僚不早擘画奏请,以致饿死五十馀万人,至今疮痍未复,呻吟未已,特望宸断,早赐准备,实一方幸甚(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三一。又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四五一,《国朝诸臣奏议》卷一○六,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二四五,《右编》卷三一,万历《杭州府志》卷九二,《古今图书集成》职方典卷九五三,康熙《钱塘县志》卷一一,嘉庆《嘉兴县志》卷三一。)。
水旱饥:原缺,据《七集·奏议集》补。
与周开祖(二)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○九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五六 创作地点:山东省潍坊市诸城市
递中辱书教累幅,如接笑语。即日,远想起居佳胜。某此无恙,已被旨移河中府,候替人,十二月上旬中行,相去益远矣。往日相从湖山之景,何缘复有。别后百事纷纷,皆不足道。惟令举逝去,令人不复有意于兹世。细思此公所以不寿者而不可得,不免为之出涕。读所示祭文纪述,略尽其美,甚善。其家能入石否?亦欲作一首哀词,未暇也。当作寄去。开祖笔力颇长,魏武所谓「老而能学,惟予与袁伯业」,真难得也。寄示山图,欲寻善本而不可得者。新诗清绝,辄和两首取笑。浩然亭欲续和寄去。今日大雪,与客饮于玉山堂。适遣人往舍弟处,遂作此书。手冷,殊不成字,惟冀自重而已。
答虔倅俞括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一八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五九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一○七 创作地点:江西省赣州市崇庆禅院
轼顿首,资深使君阁下:前日辱访,宠示长笺及诗文一编,伏读数日,废卷拊掌,有起予之叹。孔子曰:「辞达而已矣」。物固有是理,患不知之,知之患不能达之于口与手。所谓文者,能达是而已。文人之盛,莫如近世,然私所敬慕者,独陆宣公一人。家有公奏议善本,顷侍讲读,尝缮写进御。区区之忠,自谓庶几于孟轲之敬主,且欲推此学于天下,使家藏此方,人挟此药,以待世之病者,岂非仁人君子之至情也哉!今观所示议论,自东汉以下十篇,皆欲酌古以驭今,有意于济世之实用,而不志于耳目之观美,此正平生所望于朋友与凡学道之君子也。然去岁在都下,见一医工,颇艺而穷,慨然谓仆曰:「人所以服药,端为病耳,若欲以适口,则莫如刍豢,何以药为?今孙氏、刘氏皆以药显,孙氏期于治病,不择甘苦,而刘氏专务适口,病者宜安所去取,而刘氏富倍孙氏,此何理也?使君斯文,恐未必售于世」。然售不售,岂吾侪所当挂口哉,聊以发一笑耳。进宣公奏议,有一表,辄录呈,不须示人也。馀俟面谢,不宣。
书诸集改字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三四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六七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近世人轻以意改书,鄙浅之人,好恶多同,故从而和之者众,遂使古书日就讹舛,深可忿疾。孔子曰:「吾犹及史之阙文也」。自余少时,见前辈皆不敢轻改书,故蜀本大字书皆善本。蜀本《庄子》云:「用志不分,乃『疑』于神」。此与《易》「阴疑于阳」、《礼》「使人疑汝于夫子」同。今四方本皆作「凝」。陶潜诗:「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」。采菊之次,偶然见山,初不用意,而境与意会,故可喜也。今皆作「望南山」。杜子美云:「白鸥没浩荡,万里谁能驯」。盖灭没于烟波间耳。而宋敏求谓余云:鸥不解「没」,改作「波」。二诗改此两字,便觉一篇神气索然也。
书黄鲁直画跋后三首 其二 北齐校书图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四二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七○ 创作地点:广东省惠州市
画有六法,赋彩拂澹,其一也,工尤难之。此画本出国手,止用墨笔,盖唐人所谓粉本。而近岁画师,乃为赋彩,使此六君子者,皆涓然作何郎傅粉面,故不为鲁直所取,然其实善本也。绍圣二年正月十二日,思无邪斋书。
小本兰亭二种 宋末元初 · 方回
七言绝句 押虞韵
子云可拟易论无,颇似兰亭细字模。
始信圣经非小艺,不羞依样画葫芦(自注:文武之道,或识其大者,或识其小者,此禊帖巧矣。《太玄》《法言》,亦《周易》《鲁论》之小者欤。逸少字可拟也,圣人之经不可拟也。赵子昂衍匹纸兰亭,回曰此如写真,小如眼中见瞳人,大如镜中见全身。)。
昙花 清 · 范咸
七言律诗 押庚韵 出处:此诗收于六十七《台海采风图》,又载范咸《重修台湾府志》(物产),又载王瑛曾《重修凤山县志》(艺文)、卢德嘉《凤山县采访册》(艺文)、蒋师辙《台湾通志》(物产)、董天工《台海见闻录》、赖子清《台湾诗醇》、彭国栋《广台湾诗乘》、陈汉光《台湾诗录》、许成章《高雄市古今诗词选》。
一茎数蕊尽丛生,粉晕檀心画不成。
静态雪花堪比洁(作者注:「其花六出。」),幽香莲叶与同清(作者注:「香似莲。」)。
已蠲浓艳消尘劫,应散诸天入(编者按:「入」,王瑛曾《重修凤山县志》、卢德嘉《凤山县采访册》作「夹」。)梵声。
传是西方来小种,净因我亦未忘情(作者注:「僧家言是西方小本。」)。(施懿琳编校)。
楚明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七八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七二 创作地点:广东省惠州市
净慈楚明长老,自越州来。始,有旨召小本禅师住法云寺。杭人忧之,曰:「本去,则净慈众散矣」。余乃以明嗣事,众不散,加多,益千馀人。
师续梦经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七九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七二 创作地点:江苏省淮安市盱眙县
宣德郎、广陵郡王院大小学教授眉山任伯雨德翁,丧其母吕夫人之十四日,号擗稍间,欲从事于佛。或劝诵《金光明经》,且言世所传本多误,惟咸平六年刊行者最为善本,又备载张居道再生事。德翁欲访此本而不可得,苫寝柩前。而外甥进士师续假寐其侧,忽惊觉曰:「吾梦至相国寺东门,有鬻糟姜者,云:『有此经』。梦中问曰:『非咸平六年本乎』?曰:『然』。此殆非梦也」。德翁大惊,即使续以梦求之,而获睹鬻糟姜者之状,则梦中所见也。德翁舟行扶柩归葬于蜀,某方贬岭外,偶吊德翁楚、泗间,乃为记之。绍圣元年同郡苏某记。
水陆法像赞(并引)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八九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盖闻净名之钵,属餍万口;宝积之盖,遍覆十方。若知法界本造于心,则虽凡夫皆具此理。在昔梁武皇帝,始作水陆道场,以十六名,尽三千界,用狭而施博,事约而理详。后生莫知,随世增广。若使一二而悉数,虽至千万而靡周。惟我蜀人,颇存古法,观其像设,犹有典刑。虔召请于三时,分上下者八位。但能起一念于慈悲之上,自然抚四海于俛仰之间。轼敬发愿心,具严绘事,而大檀越张侯敦礼,乐闻其事,共结胜缘,请法云寺法涌禅师善本差择其徒,修营此会,永为无碍之施,同守不刊之仪。轼拜手稽首,各为之赞,凡十六首。
赵清献公神道碑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九三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一七、《皇朝文鉴》卷一四八、《名臣碑传琬琰之集》上卷八、《三朝名臣言行录》卷五之二、《文章正宗》续集卷四、《翰墨大全》甲集卷一、雍正《浙江通志》卷二三九 创作地点:江苏省徐州市
故太子少师清献赵公,既薨之三年,其子屼除丧来告于朝曰:「先臣既葬,而墓隧之碑无名与文,无以昭示来世,敢以请」。天子曰:「嘻,兹予先正,以惠术扰民如郑子产,以忠言摩上如晋叔向」。乃以爱直名其碑,而又命臣轼为之文。臣轼逮事仁宗皇帝。盖尝窃观天地之盛德,而窥日月之末光矣。未尝行也,而万事莫不毕举;未尝视也,而万物莫不毕见。非有他术也,善于用人而已。惟清献公擢自御史。是时将用谏官御史,必取天下第一流,非学术才行备具为一世所高者不与。用之至重,故言行计从,有不十年而为近臣者;言不当,有不旋踵而黜者。是非明辨,而赏罚必信,故士居其官者少妄,而天子穆然无为,坐视其成,奸宄消亡,而忠良全安。此则清献公与其僚之功也。公讳抃,字阅道。其先京兆奉天人。唐德宗世,植为岭南节度使。植生隐,为中书侍郎。隐生光逢、光裔,并掌内外制,皆为唐闻人。五代之乱,徙家于越。公则植之十世从孙也。曾祖讳昙,深州司户参军。祖讳湘,庐州庐江尉,始家于衢,遂为西安人。考讳亚才,广州南海主簿。公既贵,赠曾祖太子太保,妣陈氏安国太夫人;祖司徒,妣袁氏崇国太夫人,俞氏光国太夫人;考,开府仪同三司,封荣国公,妣徐氏魏国太夫人,徐氏越国太夫人。公少孤且贫,刻意力学,中景祐元年进士乙科。为武安军节度推官。民有伪造印者,吏皆以为当死。公独曰:「造在赦前,而用在赦后。赦前不用,赦后不造,法皆不死」。遂以疑谳之,卒免死。一府皆服。阅岁,举监潭之粮料。岁满,改著作佐郎,知建州崇安县,徙通判宜州。卒有杀人当死者,方系狱,病痈,未溃,公使医疗之,得不瘐死,会赦以免。公爱人之周,类如此。未几以越国丧,庐于墓三年,不宿于家。县榜其所居里为孝弟,处士孙处为作孝子传。终丧,起知泰州海陵,复知蜀州江原,还,通判泗州。泗守昏不事事,监司欲罢遣之,公独左右其政,而晦其所以然,使若权不己出者,守得以善去。濠守以廪赐不如法,士卒谋欲为变,或以告,守恐怖,日未夕,辄闭门不出。转运使徙公治濠。公至,从容如平日,濠以无事。曾公亮为翰林学士,未识公,而以台官荐,召为殿中侍御史。弹劾不避权幸,京师号公铁面御史。其言常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。以谓小人虽小过,当力排而绝之,后乃无患;君子不幸而有诖误,当保持爱惜,以成就其德。故言事虽切,而人不厌。温成皇后方葬,始命参知政事刘沆监护其役,及沆为相而领事如故。公论其当罢,以全国体。复言宰相陈执中不学无术,且多过失,章十二上,执中卒罢去。王拱辰奉使契丹,还,为宣徽使。公言拱辰平生所为及奉使不如法事,命遂寝。复言枢密使王德用、翰林学士李淑不称职,皆罢去。是时邵必为开封推官,以前任常州失入徒罪自举遇赦而犹罢,监邵武酒税。吴充、鞠真卿发礼院吏代书事,吏以赎论,而充、真卿皆出知军。吕景初、马遵、吴中复弹奏梁适,适以罢相,而景初等随亦被逐。冯京言吴充、鞠真卿、刁约不当以无罪黜,而京亦夺脩起居注。公皆力言其非是。必以复职知军,充、真卿、约、景初、遵皆召还京中,复皆许补故阙。先是吕溱出守徐,蔡襄守泉,吴奎守寿,韩绛守河阳。已而欧阳脩乞蔡,贾黯乞荆南。公即上言:「近日正人贤士,纷纷引去,忧国之士,为之寒心。侍从之贤,如脩辈无几。今皆欲请郡者,以正色立朝,不能谄事权要,伤之者众耳」。脩等由此不去,一时名臣赖之以安。仁宗晚岁不豫,而太子未定,中外恟惧。及上既康复,公请择宗室贤子弟教育于宫中,封建任使,以示天下大本。已而求郡,得睦。睦岁为杭市羊,公为移文却之。民籍有茶税,而无茶地,公为奏蠲之,民至今称焉。移充梓州路转运使,未几移益。两蜀地远而民弱,吏恣为不法,州郡以酒食相馈饷,衙前治厨传,破家相属也。公身帅以俭,不从者请以违制坐之,蜀风为之一变。穷城小邑,民或生而不识使者,公行部,无所不至,父老惊喜相慰,奸吏亦竦。以右司谏召,论事不折如前。入内副都知邓保信引退兵董吉以烧鍊出入禁中,公言:「汉文成、五利,唐普思、静能、李训、郑注,多依宦官以结主,假药术以市奸者也,其渐不可启」。宋庠为枢密使,选用武臣,多不如旧法,至有诉于上前者。公陈其不可。陈升之除枢密副使,公与唐介、吕诲、范师道同言升之交结宦官,进不以道,章二十馀,上不省,即居家待罪。诏强起之,乃乞补外,二人皆相次去位,公与言者亦罢。公得虔州,地远而民好讼,人谓公不乐。公欣然过家上冢而去。既至,遇吏民简易,严而不苛,悉召诸县令告之,为令当自任事,勿以事诿郡,茍事办而民悦,吾一无所问。令皆喜,争尽力,虔事为少,狱以屡空。改脩盐法,疏凿赣石,民赖其利。虔当二广之冲,行者常自虔易舟而北。公间取馀材,造舟得百艘,移二广诸郡,曰:「仕宦之家,有父兄没而不能归者,皆移文以遣,当具舟载之」。至者既悉授以舟,复量给公使物,归者相继于道。朝廷闻公治有馀力,召知御史杂事,不阅月为度支副使。英宗即位,奉使契丹,还,未至,除天章阁待制、河北都转运使。时贾昌朝以使相判大名府。公欲按视府库,昌朝遣其属来告,曰:「前此,监司未有按视吾事者。公虽欲举职,恐事有不应法,柰何」?公曰:「舍大名,则列郡不服矣」。即往视之,昌朝初不说也。前此有诏,募义勇,过期不足者徒二年,州郡不时办,官吏当坐者八百馀人。公被旨督其事,奏言:「河朔频岁丰熟,故募不如数,请宽其罪,以俟农隙」。从之。坐者得免,而募亦随足。昌朝乃愧服曰:「名不虚得矣」。旋除龙图阁直学士、知成都。公以宽治蜀,蜀人安之。初,公为转运使,言蜀人有以妖祀聚众为不法者,其首既死,其为从者宜特黥配。及为成都,适有此狱,其人皆惧,意公必尽用法。公察其无它,曰:「是特坐樽酒至此耳」。刑其为首者,馀皆释去。蜀人愈爱之。会荣諲除转运使,陛辞,上面谕曰:「赵某为成都,中和之政也」。神宗即位,召知谏院。故事,近臣自成都还,将大用,必更省府,不为谏官。大臣为言。上曰:「用赵某为谏官,赖其言耳。茍欲用之,何伤」!及谢,上谓曰:「闻卿匹马入蜀,以一琴一龟自随,为政简易,亦称是耶」?公知上意将用其言,即上疏论吕诲、傅尧俞、范纯仁、吕大防、赵瞻、赵鼎、马默皆骨鲠敢言,久谴不复,无以慰缙绅之望。上纳其说。郭逵除签书枢密院事,公议不允。公力言之,即罢。居三月,擢右谏议大夫,参知政事。感激思奋,面议政事,有不尽者,辄密启闻。上手诏嘉之。公与富弼、曾公亮、唐介同心辅政,率以公议为主。会王安石用事,议论不协,既而司马光辞枢密副使,台谏侍从,多以言事求去。公言:「朝廷事有轻重,体有大小,财利于事为轻,而民心得失为重,青苗使者于体为小,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,今不罢财利而轻失民心,不罢青苗使者而轻弃禁近耳目,去重而取轻,失大而得小,非宗庙社稷之福,臣恐天下自此不安矣」。言入,即求去,四上章,不许。熙宁三年四月,复五上章,除资政殿学士、知杭州。公素号宽厚,杭之无赖子弟以此逆公,皆骈聚为恶。公知其意,择重犯者率黥配他州,恶党相帅遁去。未几徙青州。因其俗朴厚,临以清净。时山东旱蝗,青独多麦,蝗自淄齐来,及境遇风,退飞堕水而尽。五年,成都以戍卒为忧,朝廷择遣大臣为蜀人所爱信者,皆莫如公,遂以大学士知成都。然意公必辞,及见,上曰:「近岁无自政府复往者,卿能为我行乎」?公曰:「陛下有言即法也,岂顾有例哉」!上大喜。公乞以便宜行事,即日辞去。至蜀,默为经略,而燕劳閒暇如他日,兵民晏然。一日,坐堂上,有卒长在堂下。公好谕之曰:「吾与汝,年相若也,吾以一身入蜀,为天子抚一方,汝亦宜清慎畏戢以帅众,比戍还,得馀赀,持归为室家计可也」。人知公有善意,转相告语,莫敢复为非者。剑州民李孝忠集众二百馀人,私造符牒,度人为僧。或以谋逆告,狱具。公不畀法吏,以意决之,处孝忠以私造度牒,馀皆得不死。喧传京师,谓公脱逆党。朝廷取具狱阅之,卒无以易也。茂州蕃部鹿明玉等蜂聚境上,肆为剽掠。公亟遣部将帅兵讨之,夷人惊溃乞降,愿杀婢以盟。公使喻之,曰:「人不可用,用三牲可也」。使至,已絷婢引弓,将射心取血。闻公命,欢呼以听。事讫,不杀一人。居二岁,乞守东南,为归老计,得越州。吴越大饥,民死者过半,公尽所以救荒之术,发廪劝分,而以家赀先之,民乐从焉。生者得食,病者得药,死者得藏。下令修城,使民食其力。故越人虽饥而不怨。复徙治杭。杭旱与越等,其民尤病。既而朝廷议欲筑其城。公曰:「民未可劳也」。罢之。钱氏纳国,未及百年,而坟庙堙圮,杭人哀之。公奏因其所在,岁度僧、道士各一人,收其田租,为岁时献享营缮之费。从之,且改妙因院为表忠观。公年未七十,告老于朝,不许。请之不已,元丰二年二月,加太子少保致仕,时年七十二矣。退居干衢,有溪石松竹之胜,东南高士多从之游。朝廷有事郊庙,再起公侍祠,不至。屼通判温州,从公游天台、雁荡,吴越间荣之。屼代还,得见。上顾问公,甚厚。以屼提举浙东常平,以便其养。屼复侍公游杭。始,公自杭致仕,杭人留公不得行。公曰:「六年当复来」。至是适六岁矣。杭人德公,逆者如见父母。以疾还衢,有大星陨焉。二日而公薨,实七年八月癸巳也。讣闻,天子辍视朝一日,赠太子少师。十二月乙酉,葬于西安莲华山,谥曰清献。公娶徐氏,东头供奉官度之女,封东平郡夫人,先公十年卒。子二人,长曰岏,终杭州于潜县令;次即屼也,今为尚书考功员外郎。公平生不治产业,嫁兄弟之女以十数,皆如己女。在官,为人嫁孤女二十馀人。居乡,葬暴骨及贫无以敛且葬者,施棺给薪,不知其数。少育于长兄振,振既没,思报其德。将迁侍御史,乞不迁,以赠振大理评事。公为人,和易温厚,周旋曲密,谨绳墨,蹈规矩,与人言,如恐伤之。平生不畜声伎,晚岁习为养气安心之术,翛然有高举意。将薨,晨起如平时,屼侍侧,公与之诀,词色不乱,安坐而终。不知者以为无意于世也。然至论朝廷事,分别邪正,慨然不可夺。宰相韩琦尝称赵公真世人标表,盖以为不可及也。公为吏,诚心爱人,所至崇学校,礼师儒,民有可与与之,狱有可出出之。治虔与成都,尤为世所称道。神宗凡拟二郡守,必曰:「昔赵某治此,最得其术」。冯京相继守成都,事循其旧,亦曰:「赵公所为,不可改也」。要之以惠利为本。然至于治杭,诛锄强恶,奸民屏迹不敢犯。盖其学道清心遇物,而应有过人者矣。铭曰:
萧望之为太傅,近古社稷臣,其为冯翊,民未有闻。黄霸为颍川,治行第一,其为丞相,名不迨昔。孰如清献公,无适不宜。邦之司直,民之父师。其在官守,不专于宽,时出猛政,严而不残。其在言责,不专于直,为国爱人,掩其疵疾。盖东郭顺子之清、孟献子之贤、郑子产之政、晋叔向之言,公兼而有之,不几于全乎!